憶玉簫∥與墨湘兒
- 企劃創作
- Jul 28, 201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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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歷105年,仲冬。 朧月默然懸升,濃夜深邃如一盅潭墨渲染天際,薄霧輕覆萬籟俱寂的湖畔客棧,隱約泛著皎潔月色的湖泊此時是一片靜謐,除了些許旅客再無人聲。
墨湘兒循著先前的記憶前來造訪,與往常一樣,將幾枚銀兩交予掌櫃,準備今夜入住此地。
她悄悄溜至客棧外頭,那兒有座小亭臺,原是供人歇息,可今夜實在難得,雖無法視物,然清風拂面的舒適感她仍能感受其中。
——興許不會有人發現吧。
她仰頭凝視明月,自腰間寬布取出一把玉簫,熟練地將玉簫湊向唇間,以十指交替按著簫孔,俄頃那渾圓溫潤的音色便彌漫滿湖,為這寧靜月夜增添幾分雅緻。
客棧的夥計說,不遠處有座小亭臺。
浦桅叼了煙桿,拎了兩壺酒,緩步跺至湖邊,外頭夜風涼冷,但不致令人瑟縮,細長澄珀輕輕一抬,泱泱泛漪皓月潔濂。
他沿著湖,逆風行於夜色,嘴邊流瀉的縷縷白煙襲上深邃臉蛋,再縈繞空中,和霧氣相融。他今晚挑的落腳處沒有平時奢華,這倒無妨,他只是想尋處幽靜好理清紛亂思緒,此地荒僻得正好。
這兒果然挺靜的——
當他隱約瞧見亭台輪廓時,一聲暖潤簫音入耳,徐揚曼妙,如泉水潺潺,柔緩拂弄耳際。浦桅因亭子先遭人佔去而頓下腳步,側耳細聽片刻,聽出音色的綿柔和細膩,他稍加思索,被風撲得凌亂的墨髮下,細眸微瞇,遂抬腳繼續前行。
不消幾刻,他已佇足亭外,四周被天際傾倒的墨液玷染,夜空無雲,月牙兒與繁星在墨裡點綴暈朧,這使他清晰見得裡頭晃曳長辮的嬌小背影。
彷若暖流的簫聲,似乎是由個小姑娘家吹奏。凝望那方專注樂音的纖瘦人兒,浦桅略勾笑意,也不管是否打擾了人,他踏上臺階。
有人正朝這亭臺接近著。
墨湘兒眼簾微垂,指腹游移簫孔間,令婉轉音色迴盪飄渺於明月幽靜,同時側耳細聽,謹慎判斷其來歷為何。
那人步伐似游雲靄,不若而立稍慢沉緩,怕是個年齡二十有餘的青年人,且習武數年,雖不能得知其門派為何,但大抵能確信不是慕蓉閣門生——關內城就那一丁點大,就算再怎麼孤陋寡聞,也多少聽過她這雙目失明、時常抱病的怪傢伙。
伴隨那徐緩湊近的步履聲,是液體於壺內輕微晃動導致的細微波瀾,大抵是酒,且隱約能嗅出縈繞於空氣裡的裊然煙息……怕是這簫聲驚擾了某個商舖公子吧。
待那人與自己僅剩數步之隔,墨湘兒緩緩轉身,讓來者能看清她的容貌與臉龐,縱然她無法視物,但這點禮儀仍是不可少的。
她微微欠身,恍若認定自己確實擾人清夢似的,向眼前的人細聲道歉:「驚擾公子歇息,實在抱歉。若方才簫聲確實冒犯,還請公子明示。」
他還不及那人身前,徐柔音韻先止,她從容回身。
迎面對上的,是張存有幾分稚氣的姑娘臉蛋,然那不過是面貌上的年歲辨識,覆額的絲絲墨髮下柳眉溫婉,一對如潭淵的渾圓眸子輕透嫻淑,她容貌婉約,猶如傾訴超脫年紀的端莊,不過,浦桅留意到那雙無法對焦的眼瞳:這姑娘恐怕患了眼疾吧,他想著。
聽得甜軟嗓子具足禮數的歉聲,他本就沒打算刁難人,便逕自提了酒壺倚上一隅橫欄,低嗓溫沉,輕道:「沒事,姑娘繼續吹那簫樂便是,不打緊。」雖知曉對方目盲,他仍慣性地漾起一澤淺笑。
浦桅熄了旱煙,傾出菸絲,原是想自佔一席,他喝他的酒,那姑娘要走要留他不過問,卻驀然想起此地蠻荒,她一個看來不足二十的女子怎會在這吹奏管簫,隨即瞥了眼少女,望見那身鵝卵青的淡雅素裙和稱不上精工的玉簫,更只覺這人擺明一介尋常人家的小姑娘,會隻身在此是有些不尋常。
淺素絹襬隨風翩曳,宛若亭外晚風撥弄湖面,翻湧如裙褶疊累的漣紋,他望著瞧著,隨手拿了只壺飲殤,陳年黃湯的香和烈在喉頭蔓燒,他沒意願因深思這姑娘的來歷而壞了酒興,真要有什麼不對,也是之後的事。
如此思慮的浦桅,又是一口衝烈下肚。
是浦津人的口音。
雖然雙眼僅能捕捉到大致輪廓,不過已能知道這是個身形高大的男人,且有嗜煙的習慣。
男人的嗓音遠比想像中低啞溫潤,宛如陳年老酒灼烈微熱,她無從得知這人眼下的表情為何,僅是再次欠身致謝,退至庭內一隅續奏簫聲。
她虔心於樂音當中,讓溫潤簫音裊裊縈繞於亭臺四周,如明月餘輝靜謐籠罩耳畔,悠揚綿延,直到樂曲結束,她才暫且歇息,定睛望向仍在飲酒的男子。
「可否請問,該如何稱呼公子呢?」
在演奏玉簫同時她不忘側耳傾聽對方的動靜,那持續迴盪的飲酒聲令她稍稍在意,但也不敢輕易妄問。
迴盪亭簷下的簫曲輕輕漫漫,沒有過多抑揚頓挫,卻能讓淌溢耳畔的輕柔化作涓流,又或絲帛,一潺一縷悄闖心扉,以綿暖地、教人無法覺察地,如纖羽娥娜點落。
儘管浦桅與上流人家談商時碰過不少絲竹盛宴,但他對音律只懂足以應對的皮毛,更別說解析曲調或擺弄樂器,然而他只用聽得也明白,他挺中意這姑娘的柔美音色,於是他一副發愣的模樣賞景喝酒,實則凝神聆聽,偶爾也想點商道雜事。
簫聲於一響漸微長音中逝去,亭臺戛然剩得緘默,他們各自立了一邊,各自默想,直至那道溫軟問聲化開沉寂。
「莫非打擾到姑娘了?」浦桅笑著答非所問,同時發現少女雙目看似失焦,卻總能精確掌握他所在,便料想對方或許可見得糊影,遂朝人咧笑,「對不住了,這簫聲可比烈酒容易引人醉。」
他把酒壺置一邊,腰倚木欄,溫聲回道:「敝姓浦,敢問浦某有無榮幸過問姑娘芳名?」
似是沒料想眼前的男人竟會對她的簫聲有如此評語,她霎時微微一怔,白淨雙頰染上淡淡紅暈,不知先該對那聲醉人表示反駁,抑或是……什麼也不說才是最好的。
約莫片刻,她絳唇輕啟,軟聲回道男子的話語:「浦公子謬讚。僅是因興而奏,不足掛齒。」
「敝姓墨,喚作湘兒。浦公子隨意稱呼即可。」
面對男子,墨湘兒簡單的道出自己的名字,隨後眼簾微斂,將手中玉簫暫擱腿間。
「浦公子為何臨至此湖呢?」
一雙晶燦如星子的眼眨了眨,這裡向來幽靜隱秘,這樣一個男子,為何會於深夜蒞臨此處?
她既好奇,也略微在意他究竟為何人。
他從最初見了這少女,傾聽婉轉簫樂,與她細軟柔嗓應答,她的沉著,無不令他心生對方許是哪門閨秀的臆想,不過現於眼前的,是姑娘家白皙臉蛋赧然浮透、朱唇輕抿,頗具意外的反應使浦桅莞爾,不自覺對嬌柔的素雅姑娘起了些興趣。
「墨姑娘,」他淺笑,低聲輕喚,猶似確認名字與示意問好,才緩緩續道:「不過為了點不足掛齒的瑣事煩心罷了,趁著夜深人靜,出來散心飲酒正好。」
墨色碎髮隨風撩動,珀眸微斂,收盡眼前人的窈窕秀麗,淡卵青的袖襬下纖手綴了圈碧玉,這姑娘嫻靜,怎麼瞧都只會發人讚賞她的氣韻清雅。
然而,這樣一個溫婉秀氣的少女獨自來此,才教人不明白。
「墨姑娘也是下榻湖畔小棧才來了這亭臺?不過,這兒荒涼得很,姑娘怎會隻身前來?」他笑得柔和,語調也溫聲透著關懷,縱然他只是照實點明心裡疑竇、只為弄 清對方身分而已。
終究還是被問到這問題了。
早在察覺那陣逐漸往亭臺接近的腳步聲,墨湘兒便已在腦中構想無數個作為應急的解釋方式,可無奈她素來討厭扯謊,再加上一個尋常女子出現於此本就不大正常,她深知這人同為江湖人士,肯定不出半刻就會發現端倪,想要隱瞞,恐怕也算不上什麼好主意。
……還是直說吧,只求這不會招惹任何事端了。
杏眼微斂,她抬眸凝視男子,平緩回道:「離這不遠有個名為荷塘村的小村莊,前不久剛歷經洪荒。」
「湘兒是受門師之託,自關內城來此略盡份心力。」
她所言均是事實,荷塘村鬧水災已有數月,且派駐慕蓉閣門生來此疏通水難的消息也已在前陣子傳開,雖然不知男子為何詢問,但,只求剛剛的簫聲不會被認作不安好心了 。
荷塘村的水災,前一陣子才傳入耳裡的情報又被提起,不過不是由他的線人或哪方商友,而是自一名與他在偏鄉湖畔偶遇、只有一面之緣的嬌小少女。
當她一道出荷塘村這詞浦桅即聯想到被遣去協助的慕蓉閣,他再次細觀對方一回,下意識以餘光打量,他已明白眼前人不再同先前所想,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閨女,他仍不作驚訝,好似掬了暖霞的珀眸望得清淺,面不改色。
「原來如此,」喃喃聲低緩,他朝人漾了抹淺笑,略帶歉意地道著:「失禮了,是在下眼拙,未認出姑娘為慕蓉閣門生,墨姑娘眉宇端秀,可讓在下誤認作哪家的大小姐了。」儘管話語輕浮,儒雅聲嗓卻掩了些不敬,聽得有幾分真心。
一猜想少女同為江湖中人的身分,他的用詞添了些禮數,遂向那對溢潤月芒的明眸笑道:「那麽,在下重新向介紹吧!在下姓浦名桅,是滄浪旗舟子,還望姑娘提攜江湖。」他玩笑性地一揚賊笑。
「公子客氣。是湘兒不對在先,未能即時與公子坦承,湘兒才要與浦公子致歉。」
她眼簾低垂,聽著那低沉儒雅的嗓音帶有歉意的口吻,軟嗓更是滿懷抱歉,原先恬淡的神韻此刻染盡愧疚,待道盡滿腹歉然,她再次微微欠身,誠心希望自己的過失不會令眼前男子心生不悅。
「湘兒在此與浦公子賠錯,望此不會、壞了公子賞景興致。」
慕蓉閣以暗器、陷阱出名,在江湖間給人的印象自然算不上多麼正派,若今日她是岐岭、夢華弟子或許還不至於如此,但以這般姿蓉坦承門派,就算今日這浦公子不是江湖人士……大概也會認為自己不安好心,有所目的吧。
眼前人恭恭敬敬,一言一語充塞歉疚,縱使是浦桅這般疑心之人都不免先拋開真偽,只覺這人客氣得好笑。
「姑娘莫說笑,這一賠是怕在下承擔不起,」浦桅嘻笑著喝了口酒,喉間尚暖熱,沉柔嗓子輕笑幾聲才道:「方才那簫聲悠揚,在下便是在湖畔聽得才尋覓至此,不也算半為了墨姑娘前來?姑娘不嫌礙事,在下感激都來不及,何道壞興?」
他瞧這墨湘兒言行拘謹,早已對她卸下幾分防備,何況她也直白認了自己是以暗器為宗的門生,等同主動繳納利器,反倒令浦桅起了心思,欲逗弄那拘束到有些老成的少女。
「姑娘若真覺得愧對,也該是對在下這兩壺於嫋嫋簫聲下完全失了味兒的老酒才是。」
他的聲嗓如暖風輕遞,裏頭有些明顯裝來的無奈、顯見的笑意,與他總是噙在嘴邊的風雅。
澈亮的一雙琥珀靜靜注視兩潭好似起了波漣的漆墨。
雖無法清晰看見眼前人的五官神韻,然那輕淺笑意與帶有刻意的無奈仍讓她心底隱然竄起一股羞窘,微熱漸漸遍及臉龐,連原先尚存的幾絲拘謹都在此刻遠遠拋之腦後。
她好歹也是個刺客,雖以經驗來說算不上整個慕蓉閣內首屈一指的高手,但起碼仍是知道那些風流公子們慣用的儒雅說詞……怎知實際遇上,遠比過往所想像的讓人害臊好幾百倍啊。
「承蒙浦公子讚賞。然湘兒僅是將簫樂視作閒暇,與夢華坊子相比,仍有、諸多拙劣。」
「若是浦公子不嫌棄,湘兒可續以簫聲為樂,直至公子飲盡觴湯。算是……稍替冷酒賠個不是?」
才剛說完,她便羞窘到想立刻拿個暗器自我了斷——跟個男人在這說些不正經的,到底在做什麼!?
「墨姑娘,此話當真?」待那有些囁嚅的軟嗓一止,他立即出聲,不給人機會反悔,續以期盼的語調愉快道著:「若姑娘願意,那是再好不過!有幸得了動人樂音相伴,在下便是有沒有這兩壺酒都無所謂。」他極其刻意地讓壺底磕在欄上一聲,表明他將酒壺擱去,縱然他還微笑著將其握於手。
「有勞姑娘了。」
見著對方一會兒正經有禮,下一刻又為捉弄的言談羞赧,浦桅那壞心悄現薄唇,若是平時他必然會藏下這點心眼,但他知道這姑娘瞧不到,總是沒太大變化的淡笑不自覺咧開了些。他本性仍有疑,不過想著他和她來此應都是為了一避紛囂,他願意暫放下江湖腥風。
畢竟他有些乏了。
亭臺上方,潭墨無垠無邊,潑漫一整天際,點點星光粼粼了墨,照耀玄湖熠熠生輝,亭臺下方,他們由染上流光的黑夜輕裹,可誰也沒瞧見。
浦桅眼裡的墨與光,是少女那對柔光晃爍的失焦。
那清脆嗑響恍若暗暗同意她的妄舉,她頓時嫣然一笑,眉眼微彎宛如明澈月牙倒映漆潭,讓這萬籟俱寂的夜裡添增了些微柔煇。
「那麼,湘兒在此獻醜了。」
她朝男子微微頷首,將擱置半晌的玉簫再次湊至唇邊,柔荑輕攏游漫,徐緩樂音再度縈繞滿湖,如細雪漫揚,一絲一縷無息滲透濃夜。
流螢熠熠,伴玉簫為舞,她下意識微闔起眼,任憑晚風撫弄縷縷烏髮,仲冬已至,微冷的溫度逐漸彌漫湖澤,或許那名浦公子只是說說罷了,但……
能如此愜意為他人奏樂,這還是頭一遭。
她極為專注續奏數曲,直到子時已過,她才稍稍緩下,以眼神示意男子是否該歇息了。
玉簫又傾出漫漫柔潤,似紗縷,輕摟了亭臺,它隨風嫚舞,它軟得無法觸及,卻又能溜鑽心扉,挾入徐暖的溫撫。
浦桅望著墨髮下歛闔的雙目與輕盈游移的纖指半晌,被腕上玉鐲晃了道碧綠才緩緩撇頭,執起壺器,湊近唇,瓊漿烈然淌滿喉間,與耳邊的柔情儼然是副對比,他仍不道一語地飲酒,很快就淨空一壺。
沉厚的夜令他的兩輪琥珀染上墨液,黯淡幾分,又為流入眼底的星光而亮,微光點綻的黑夜不禁讓他打趣想著:嘿,和那姑娘的眼一個樣啊。然這念頭匆匆掠去,接踵覆蓋的是商事、是塵俗,是促使他尋覓這片寧靜的紛擾。.
他凝視湖泊的眼猶如失神,心裡卻有條理地理盡一段又一段雜緒,思緒的飛快轉換他是如此擅長,連他困倦時也是,所以浸溺心事的他依然能察覺漸緩的簫聲,於是他看往傾瀉溫柔的一方,與捎來的墨色對個正著。
「姑娘乏了就先回去吧,在下酒力不佳,可得在這醒一會兒酒。」他笑道,卻沒半分醉意。
「夜深易寒,浦公子也早些歇下吧。」
她微微頷首,向眼前人簡單告別,雙手環抱玉簫徐緩離去,裊然芬芳隨軟鞋漫移徐徐飄盪,如落花輕撫,須臾便蕩然無存。
她憶起稍早剛抵達小棧時曾在附近摘了點桂枝,湊巧身邊帶著槐花蜜,等會回到客棧,再請老掌櫃替那人明早準備個花粥作為醒酒吧。
那一夜,他直到天際快迎來破曉才回到客棧。
他沒睡,沒有輾轉,單純因為不乏了,不知怎地那兩壺酒令他更清醒,毫無睡意的他僅在榻上假寐幾時,一望眼窗外天色,明得似卯末辰初,他起身,抄上刀拐與簡便行囊,踱出房門,即便一夜無眠,他的腳步依舊沉穩。
「啊,客官!請留步!敢問客官可是浦公子?」
年輕夥計喚住他,浦桅含笑點頭,那浦公子的稱謂一出,腦海即掠過昨夜巧遇的姑娘,溫聲軟嗓,綿柔簫聲,但那僅是一瞬,姑娘的身影便如泡影,潮水湧來,將其帶去。
夥計請他稍待,庸碌地自灶房端出一碗熱氣騰騰的粥糜,那碗粥花香縈繞,熬燉一股清甜蜜香,客棧的夥計說,那是位名為墨湘兒的姑娘留給他醒醒酒的。
浦桅微笑不語,瞥了花粥一眼即道:「你留著吃吧,若有機會見上墨姑娘,再替我說聲多謝款待。」
不理會那聲困惑的挽留,他離開了湖畔小棧,遠離姑娘在亭臺下的倩影。
潮水湧來,帶走粥食令人傾心的蜜香,帶走昨夜的種種,不復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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